与今天“汪星人”、“喵星人”受人宠爱、靠卖萌为生的命运相比,战争年代的动物们命运则截然不同。
战争动物纪念碑,伦敦海德公园古往今来,动物用于战争已是常态,比如冷兵器时代随处可见的战马,用于冲击敌阵的“火牛”等等。
即使到了抗日战争时期,亦有大量“乱世犬”参与保家卫国或忠义救主:警官学校警犬教官董翰良训练矮脚土狗克制日本狼青犬、抗日将领李以劻的爱犬“福庇”危难中救主、驻守上海苏州河边的美*陆战4团收养的“苏州”与战士们在战俘营同甘共苦等等。
当然,如果给抗战时期的动物英雄们排个风云榜,“林旺”必定是榜上有名。不过与福庇、苏州不同,林旺不是乱世犬,而是乱世象。
01幸运的被俘史
冷兵器时代,大象经常被投入战争,到热兵器时期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它们仍然被大量*用,尤以东南亚地区最为普遍。“二战”东南亚诸国中,为数不多的主权国家泰国就拥有自己的象兵部队。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横扫东南亚,泰国则与日本签订《日泰同盟条约》,成为法西斯帮凶,并派象兵部队协助日*入侵我国滇西领土,被中国远征*击溃。
热带雨林地区丛林密布、地形复杂,现代机械在其中受到极大限制,大象反而成了香饽饽。无论是日本,还是盟*,都乐于将大象作为运输物资的载体,林旺正是在这场战争中被日*“征召入伍”。
林旺最初的名字不叫林旺,而叫“阿美”。初看这名字,一定以为这是只象妹子,但只要看到林旺那长达1米多的象牙,就知道它是不折不扣的象爷们,因为这是雄性亚洲象特有的门齿,是用于自卫的天然武器。
当年远征*将士给这位象小伙取了“阿美”这么个姑娘名,可能与其性格有关:它性格极为温顺。根据考古发现,亚洲象曾广阔分布于中国中原地区和两淮地区,后因气候变化和人类猎杀等原因,象群南迁,绝迹于中原。
如今,亚洲象主要分布于东南亚地区和我国云南南部。一方面,亚洲象性情温和,易于训练。另一方面,它们是亚洲现存的最大陆生动物,体格庞大,耐力、承重力俱佳,托运一般物资不在话下,还能拖拉大炮等重武器。这是日*征召大量亚洲象用于运输*用物资的主要原因。
林旺早年经历资料不多,目前人们普遍认定它生日为年10月29日,成年后服务于缅甸当地的木材公司,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被日*征召*用,后在一次发生于缅甸的战斗中,被中国远征*俘获。具体是哪次战斗,就没有更详细的资料了。
先来看俘获林旺的部队,是孙立人的新编第1*,这支王牌部队诞生于年10月,是远征*入缅作战失利后,由驻印度的新38师、新22师编合编而成。孙立人部队从印度出师向缅北大规模反攻的时间是年10月,也就是说,林旺被远征*俘获的时间上限不会早于年秋季。
年10月,雨季结束,远征*分三路向新平洋、于邦一线挺进,胡康谷地争夺战正式展开,而在沿途阻击,层层设防的就是日*著名的王牌师团第18师团。
再来看关于林旺被俘的记载,我们能确定的是,某次中国远征*破获日*密码,一举俘虏了13头日*的大象,包括林旺和它的母亲阿沛。有*史作家推测,林旺被俘的时间很可能是在年5月的孟拱作战期间。
如果是这样,林旺早年的基本履历大概是这样的:年生于缅甸,早年服务于缅甸当地木材公司。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被日*征召,服役于日*第18师团。年被中国远征*俘获,服役于国民革命*新编第1*。
其实对林旺而言,这次被俘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年,日*已转入劣势,垂死挣扎,*中用于运输的大象、骡马、猴子等动物都被疯狂压榨。当时的情况恐怕类似斯皮尔伯格著名电影《战马》中,小马乔伊被德*俘获后,被迫拉重炮的惨景。
这种超负荷的工作造成日*中运输动物的死亡率极高。此外,在后期作战中,日*常陷于弹尽粮绝之境,用于运输物资的牲口又被宰杀当成食物,如英帕尔战役后期就有日*宰杀大象充饥的记录。可以想象,如果林旺继续在日*中服役,其结局必定凶多吉少,更遑论成为“世界上最长寿的亚洲象”。
02跟随远征*,为抗日做贡献
林旺加入中国远征*后,于新一*中继续担任运输物资的任务。此后,中国远征*继续在归国之路上狂飙突进,血战密支那、攻克八莫、会师芒友,整个缅北战役中,中国驻印*攻克大小城镇50余处,歼敌3万余人,先后击溃日*18师团和56师团,解放被日*占领的领土5万平方英里。他们以辉煌的战绩为抗战的最后胜利吹响了号角。
皮克与孙立人抗战接近尾声,盟*胜利在望,林旺的工作自然不像在日本*队中那般饱受压迫,相反,它成了中国*队中的团宠,*长孙立人都对这头特殊的战友青睐有加。
不过,带着林旺一起行*也有麻烦。有一位曾经在新1*第30师服役的士兵,到台湾后以“罗曼”为笔名,写过一些林旺在战争时期与远征*的故事:年3月底,缅甸战役以胜利告终,这意味着战时运输的需求大大减少了。不久后新1*接到反攻广州的命令,从缅甸到广东路途遥远,尤其带着林旺等几头大象更是辛苦——大象胃口大,吃得多,平时用于喂养骡马的草料还不够大象塞牙缝的。这可如何是好?
远征*官兵们经过商议,最后竟然决定让林旺“卖艺求生”:他们到缅甸请了驯象师,让他们教这几头大象一些简单的动作,例如打滚、下跪、摆耳朵、伸鼻子。之后,林旺和它的同伴们就这样靠着表演,向观众讨赏钱,再用赏钱买饲料,总算靠自己解决了吃饭问题。7月,新1*抵达广西,开始准备反攻广州。
幸运的是,反攻广州的战斗还没打响,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了,这样一来新1*的任务就从反攻变为受降。9月7日,孙立人率部进入广州,接受当地日*投降,期间还组织日俘修建了新1*抗战阵亡将士公墓。跟随孙立人到广州的大象林旺很可能也参与了修建公墓的运输工作。
广州市新一*印缅阵亡将士公墓,后被大肆破坏,一度沦为公厕
从缅甸跟随远征*抵达广州的大象一共7头,后来其中4头又分别送往上海、北京、南京和长沙动物园,剩下3头大象一直留在广州,这三头大象分别是林旺(当时还叫阿美)与它的母亲阿沛,以及另一头叫阿兰的大象。年11月,孙立人奉命赴台练兵,决定将这3头大象也转运台湾。
03人见人爱的“林旺爷爷”
遗憾的是,林旺的伙伴阿兰在途中患病而死,只有林旺与母亲阿沛抵达台北。这两头大象,从缅甸一路跟来,与将士们情谊深厚,很快就在台北*营成为士兵们的吉祥物。孙立人也与林旺十分亲近,多次与它合影留念。
有一位叫金帝的少年兵在台湾与林旺相处了五年,金帝在后来的采访中回忆说,林旺很聪明,也很受大家欢迎,只要叫它“乖妹妹”,林旺就会张开嘴巴大笑。士兵们唱歌,林旺就跟着摇屁股。部队集合时,林旺竟然也会来凑热闹排队,只有被喊“走开”才识趣地走掉。
林旺在高雄凤山湾仔头营区草地奔跑,年
有一次,少校郭廷亮想戏弄林旺,在香蕉里塞了辣椒粉后喂给林旺吃,林旺被辣得喷出一堆恶心的糊状液体,但报复心极强的它打喷嚏时精准地对着恶作剧的制造者郭廷亮,喷得他满脸唾液,众人见郭廷亮遭此“现世报”,无不捧腹大笑。
母子二象在孙立人*中生活了几年。年,林旺的母亲阿沛也病逝了,至此,远征*在缅甸俘虏的13头大象仅剩林旺一头。
在当时的台北,亚洲象也是非常罕见的动物,为了让林旺不至孤独终老,时任台北市长吴三连提议将台北圆山动物园唯一的雌象马兰介绍给林旺。马兰当时年仅3岁,而林旺已经37岁,孙立人觉得是时候让这位“老战友”好好享受婚姻生活了,于是便将林旺赠与圆山动物园。
大象林旺与母象马兰37岁的林旺与3岁的马兰喜结连理,典型的老夫少妻。据说林旺脾气很臭,举止粗鲁,吓得马兰差点跳墙逃走。值得一提的是,台北圆山动物园的管理人员觉得“阿美”这个名字太女性化,于是决定给它改个霸气的名字,叫“森林之王”,简称“林王”。
可乌龙的是,记者报道时误将“林王”写成“林旺”,林旺之名传遍台北,园方也将错就错,采用了这一新名。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送走林旺的第二年,孙立人就因“兵变案”被幽禁,而这一幽禁就是33年,年才重获自由。两年后,孙立人于年11月19日病逝于台中寓所。
孙立人去世时,林旺也已是古稀之年的老象,与妻子马兰在动物园过着悠闲的养老生活。每天都有各地的游客前往参观,林旺夫妇俨然成了闻名四海的动物明星,台湾民众都亲切称呼它为“林旺爷爷”。
年10月12日,林旺之妻阿兰因心脏衰竭去世,享年54岁。三个多月后,年2月26日凌晨,林旺也寿终正寝,享年86岁,是世界上有记载的最长寿的亚洲象。
台湾作家北宸在一封书信中写道:“林旺走的那天,许多老人、小朋友都到动物园送这位老爷爷最后一程,它的房舍前堆满了鲜花图画卡片,许多成年人甚至频频拭泪。”
追思林旺的人潮,台北市林旺标本林旺去世后,园方将它制成标本,以供喜爱它的人们前往参观追念,标本之侧注有这样一段文字:“林旺爷爷86岁高龄辞世,为了留住他永恒的身影,台北市立动物园决定制作林旺标本以供后人追念……
从年10月起,林旺爷爷将在教育中心林旺展示区展示,牠的身影及事迹也将永留人心。”
编辑说明
校对/欧皇喵
封面/姜博约
排版/火车便当